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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虽有千人仆倒》第01章

《虽有千人仆倒》第01章  第1张

虽有千人仆倒  
苏茜哈瑟曼蒂(Susi Hasel Mundy)著
耶底底亚 译  慕义生 校对

第一章 征兵

“没有人、没有人能战胜我们!”

老师高高地翘着下巴,盯着他那些三年级学生们严肃的脸。

那是1939年,大多数的法兰克福市民,都有和这位老师一样的自信。毕竟,他们的祖国和元首,在过去的二十年里,不都证实了这一点吗?德国人的勤劳、优良、顽强,已使他们从战争贫民变成了欧洲最活跃的国家——未来属于德国!

“我们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民族!”他告诉学生们。

“而且是最优秀的。孩子们,若有人侵犯我们的领空,就用高射炮把他们打下来。”

九岁的库特坐得更直了。他紧闭双唇,吸了一口气。

“这些大炮在德国到处都是,”老师说着,“它们是如此精准,可以从空中打下敌人的任何飞机。这就是为什么德国会赢!”

库特骄傲地望着窗外,在法兰克福的绿树间,阳光闪耀着。这就是德国,他的祖国,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。

“妈妈,能打赢战争是不是非常棒?”那天晚上,库特兴奋的对妈妈说。

妈妈将双手搭在库特的肩膀上。

“库特。”

“嗯?”

妈妈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,“我要你记住一些事。”

库特试着要挣脱,但妈妈紧紧搂着他。

“库特,如果我们赢了战争,就意味着,要把别人的国家从他们的手中夺走。”

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

“上百万的人将失去他们的家园,还有他们的生命。”

妈妈松开了手,但是用双臂搂着他。

“孩子们会失去父母和兄弟姐妹,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杰德和洛蒂了。”

她紧紧地拥着库特,轻轻摇了他一下。

“发动战争是不对的,库特。杀人是犯罪。上帝要我们成为使人和睦的人,而不是给他人带去痛苦。”

“但是能看到飞机从天上被打下来,真叫人兴奋。”库特坚持他的意见,他的声音打断了妈妈的话。

1939年之前,弗兰兹和海伦一家,以及他们的邻居,都知道阿道夫希特勒在准备战争。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,这个小小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教友一家,也一直在想明天会怎样。

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。

在一个温暖的安息日,弗兰兹一家从教堂回来,走进他们位于郊外的寓所。

6岁的洛冲向家里的信箱,从缝隙向里面看着。然后喊着说:“爸爸,爸爸,里面有信!”

弗兰兹打开信箱,拿出一叠信件,稍微翻了一下,说:“只是些商业信,日落后再看吧。”

海伦很快把安息日的便餐加热好,通常是前一天准备好的黑面包和扁豆汤。

“我们去鸟的天堂,好不好?”库特乞求着:“今天天气多好啊!”

洛蒂和4岁的杰德也一起央求说:“好吗、好吗?爸爸!”

弗兰兹恋恋不舍的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堆书。他原本想学习圣经和怀爱伦的著作,能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过上一个下午,是向往已久的事了。他叹了口气,还是点了点头。

他们一边散步,一边看着大自然的风景。很快,一家人就来到了房子后面广袤的田野。孩子们开心地走在田间狭窄的小路上。路边放眼望去,一片盛开之美。天蓝的矢车菊和鲜红的罂粟,悄悄地从高过他们的绿色麦杆间,探出头来。

“我们来演以色列人出埃及吧,他们正从红海经过,这些花,就是海里的鱼。”库特说。

最后,一家人到了铁路堤口,小心翼翼地走过横跨其上的狭窄脚桥。他们一边听着远处铁轨的声音,一边坐在温暖的草地上休息。

“是火车!”洛蒂叫起来。

旅客列车轰鸣着,沿着下面的轨道咔嚓咔嚓地前进,小杰德紧紧地依偎在妈妈的裙子旁,而库特和洛蒂则向火车和微笑的乘客们挥着手。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——是多年来孩子们无忧无虑、开心快乐的最后一天。

火车消失了,一家人走在沙石路上。

沿着沙石路,他们便到了称为“鸟的天堂”的地方。这里就像一个被厚密而高大的树木,围绕起来的秘密花园。没有门,也没有人能从绿色的灌木丛中,窥见这个花园。但是鸟儿们悦耳动人的歌声,正是从这个神奇的地方飘扬出来。

海伦和弗兰兹坐在灌木丛的荫下,安静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。

洛蒂开始采摘野花,库特和杰德,则收集着美丽的小石子和蜗牛壳。

当傍晚的风,将凉意吹起时,他们就起身走回家了。

吃过晚饭,在简短的送安息日礼拜后,弗兰兹拿过那叠信。

“好吧,看看是谁给我们寄的信。”他说着,把信放在厨房的桌子上,分成几堆。

忽然,他愣住了,然后把一封看着像是官方信件的信,拿近了看。

“海伦,这不可能!但是——”

他撕开信封,抽出一张平整折叠的信,海伦从他的肩旁望过去。

“不可能的。”海伦说。“你已经40岁了。一定是弄错了。”

弗兰兹的声音通常是充满信心的,但此刻却显得茫然而沙哑。

“是的。这封信是从征兵部门寄来的。周一早上8点,我要到法兰克福的新兵营报到。”

“这个星期一?”

“嗯,这个星期一,两天之后。”

海伦和弗兰兹相互对望着。

“我以为我已经太老了。”他说。“但看来我是第一批被征召的人。”

弗兰兹将孩子们聚在起居室,让他们坐下。然后告诉他们,自己要应征入伍了。

洛蒂开始哭,“士兵在战争中会死的。”她抽泣着:“你会死吗?爸爸!”

弗兰兹张开嘴想回答,但还没开口,却被库特抢了先,他奚落地说:“别傻了,洛蒂,德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。别国的士兵会死,我们不会!”

“爸爸不会死吗?”洛蒂充满希望地问。

“当然不会。”库特回答说。“我们有无敌的强大武器,我们有高射炮防,如果有敌人的飞机过来,就可以把它们打下来。我们会赢得战争的。爸爸会成为大英雄,德国将统治全世界!”

弗兰兹的脸变得苍白,他是一名热心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教友,一个坚定的和平主义者。可他没有想到的是,自己九岁的长子,已经被希特勒有关第三帝国宣传,给影响成这样儿了。

“库特,孩子们,听我说。”

杰德爬到父亲的膝上,开始吮大拇指。弗兰兹试着解释为什么战争是错的,希特勒是个坏人,他不爱上帝。

库特听着,但他的小嘴巴嘟着,说明他仍然觉得,能成为一名士兵是件很棒、很不了起的事。

星期一,在新兵征召中心,弗兰兹通过了体能测试,又填了一份很长的资料表,然后交给负责的长官。

“长官,”他有礼貌地说,“我是一名基督复临安息日会的基督徒,因为信仰,不能服兵役,我想从事医疗服务。”

长官打量了他一番。“基督复临安息日会?”他重复了一遍,“没听说过。”

他朝另一间屋里的同僚们喊着说:“嗨,汉斯,你知道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吗?”

“他们就像犹太人一样,”汉斯嚷着回答。“他们守安息日。”

长官恶眼地看了一下弗兰兹。“好吧,”他最后说,“当你正在照顾一名受伤的士兵,而敌人发动了进攻,你会怎么做?”

“长官,我会趴在他上面,用身体保护他。”

“很好!”长官转动着眼睛,然后恶狠狠地说,“在德国军队里没有胆小鬼的位置。”

他翻了几页弗兰兹的档案,然后把他的名字写在了入伍表上。就这样,弗兰兹被编入了699轻工兵营,当二等兵。

弗兰兹咽了下口水。他太了解轻工兵营了——18岁时,在一战中,他就在那里呆过。轻工兵营是为大部队开路的。他也知道赫赫有名的699营。这个营的任务就是,当希特勒指定下一个进攻目标时,他们要负责在前头建桥。

弗兰兹暗想:也就是说,699营的士兵永远是最先进入敌国领土的德国人。毫无疑问,那个长官因为讨厌不愿为希特勒效力的人,所在故意将他安排在了最前线。

“别站在那儿,”他厉声喝道:“走开,其他人还要进来呢。”

弗兰兹来到军装处。在那里,他领到了一套德军完整的灰绿制服:包括一条裤子,有四个口袋的军装外套。在外套的领子上,系着金色的丝绒,右胸口袋上缝着纳粹鹰徽,鹰的爪子紧紧地抓着纳粹的万字符标志。他还领到了一条宽大的黑色皮带,可以把装着食物的餐袋挂在上面。还有一双军鞋,一双高筒靴,一顶军帽,一顶钢盔,以及内衣和袜子。

最后,他被告知,星期三早上来这里报到。

弗兰北回到家,孩子们发现了军装。洛蒂喜欢把她的洋娃娃放在餐袋里。几个隔开的格子,刚好可以放一个洋娃娃的奶瓶和尿布。

杰德戴上了军帽,帽子前面有一个红点,周围是黑白相间的环。

库尔特用手指当枪,瞄准了杰德。“砰!我打中了你的脑门儿,你死啦!”杰德立刻哭了起来。

但库特最喜欢的,还是那个钢盔,他喜欢闻帽子顶上的皮带边发出的那股新皮革的味道。他用报纸填在里面,免得帽子太宽遮住他的眼睛。他戴着钢盔,自豪地在房子里踱来踱去,宣称没有人能伤到他。

接下来的两天,弗兰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。

多年来,他是奥地利和德国的文字布道士和印务秘书。所以现在,他要联系汉堡的印务所,和安息日会的区会主席,告诉他们,他已经被征召入伍。

他有条不紊地写好报告,回了信。这样,在他离开之后,教会的工作便能继续有序地开展下去。

星期三早上,弗兰兹穿上军装,扣好扣子,然后把家人都聚在一起。

洛蒂敬畏地看着他,轻声说,“噢,爸爸,你好帅啊!”

库特看着皮带扣,纳粹鹰被一圈“上帝与我们同在”的德文围绕着。

“爸爸,”他想了想,说,“如果希特勒要‘上帝与我们同在’的话,他不可能那么坏。”

“库特,”弗兰兹坚决地说,“希特勒是个恶人,不要相信他说的话。你要忠于上帝,而且要单单忠于上帝,懂吗!现在都过来,在我离开之前,咱们一起来敬拜上帝。”

弗兰兹从诗篇91篇5-11读起:

“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,或是白日飞的箭;…虽有千人仆倒在你旁边,万人仆倒在你右边,这灾却不得临近你…因他要为你吩咐他的使者,在你行的一切道路上保护你。”

接着,一家人唱起了他们最喜欢的一首赞美诗——马丁路德写的“坚固保障歌”。

然后,他们跪着围成一圈,手拉着手,弗兰兹作祷告。他深情地祷告说:

“我们的天父,现在我被征召入伍了。你知道我对战争一点儿兴趣都没有,你知道当我还不是基督徒的时候,在一战中就没了兴趣。现在就更讨厌战争了。天父,当我们分开后,求你与我们同在。求你帮助我,在军队里忠于我的信仰;帮助我,使我不要杀害任何人,求你将我平安地带回来,并保守我的家人在家中免于战争的危险,奉主耶稣的名求,阿们。”

已经不早了。他们很快道别。弗兰兹走了,但他心里觉得,有一天他们还要团聚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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